第(2/3)页 “林教授。”一个略显怯懦的声音在身后响起。 林维庸回头,是他以前的一名学生,如今也留校做了助教。 年轻人左右看看,见无人注意,才快步上前,压低声音急急道: “老师,您…您最近还是称病在家,少来学校吧。外面…外面的风声,对您很不利。” 林维庸看着学生眼中的关切与惶恐,心下明了。 他微微颔首,声音平和却有着读书人的固执:“课可以停,学问不能停。 图书馆里还有几册文史的校勘工作需要收尾,不去,心里不踏实。” 那学生还想再劝,林维庸却已摆摆手,转身继续向图书馆走去。 他那挺直的背影在空旷的走廊里,显得格外孤峭,也格外脆弱。 次日校园书斋里,林维庸正伏案疾书,校勘着一份关于《周礼》注疏的手稿。 他戴着老花镜,神情专注,仿佛外界的一切纷扰都与他无关。 窗台上的文竹依旧翠绿,案上的宣纸镇纸温润如玉,这一切构成他熟悉而安宁的精神堡垒。 作为国内研究先秦史与儒家经典的权威,他一生恪守“为往圣继绝学”的信条。 然而,时代的洪流岂容书斋独善其身?山雨欲来风满楼。 “砰……!” 一声巨响,书斋的门被粗暴推开,冷风裹挟着雪花和寒气倒灌进来,瞬间吹乱了案上墨迹未干的稿纸,纸张飞舞。 以历史系一名叫雷厉的激进学生干部为首,七八个臂戴红袖章的年轻人闯了进来,他们脸上混合着青春的狂热、对“旧事物”的决绝憎恨。 “林维庸,” 雷厉声音尖利,手指几乎戳到老教授的鼻尖,“收起你这些毒害人民的封建糟粕,你整天研究什么‘君君臣臣’、‘礼乐刑赏’,就是想为剥削阶级招魂吗?!” 林维庸愕然,手中的钢笔“啪嗒”一声跌落在纸上,染开一团刺目狼藉的墨迹。 他强压着胸中翻涌的气血:“同学,学术研究…贵在客观。 《周礼》中有古代典章制度的记录,也有先民治理的智慧,我们需要批判地继承………” “智慧?狗屁智慧!” 另一个学生粗暴地打断他,上前一把将案头那本林教授珍若拱璧的线装论语扫落在地,用脚狠狠踩踏, “孔老二就是最大的奴隶主帮凶,你林维庸也不遑多让。” “你们…你们怎能如此践踏文化,如此…野蛮。” 林维庸气得浑身发抖,指着地上被污损的书籍,痛心疾首。 “少来你那一套‘温良恭俭让’的假道学,” 雷厉上前,一把揪住林维庸的长衫前襟,“从今天起,你被停职反省了,老老实实交代你的反动思想,跟我们走。” 几个学生一拥而上,推搡着,几乎是架着将瘦弱而试图保持尊严的林教授拖出了书斋。 风雪瞬间吞噬了他单薄而挣扎的身影。 几天后,一场针对林维庸的“帮助会”在文史系会议室召开。 气氛肃杀,昔日熟悉的同事或低头不语,或目光闪躲。 而几个激进的学生和年轻教员则成了主角。 “林维庸。你长期利用讲台,向青年学生灌输‘君君臣臣、父父子子’那套封建纲常,居心何在?”一名戴着深度眼镜、情绪激动的年轻教员拍案而起,手指几乎戳到林维庸的鼻尖。 林维庸端坐在被批判的位置上,双手平放膝上,指节用力,但语气冷静: “学术探讨,当以理服人。 孔子言‘仁者爱人’,孟子倡‘民贵君轻’,其中蕴含的民本思想,岂能一概以‘封建流毒’论之?” “狡辩,”另一人厉声打断,“你研究的就是为奴隶主歌功颂德的学问,你是孔老二在现代的孝子贤孙。是封建阶级的残渣余孽。” “孝子贤孙……”林维庸低声重复,脸上掠过一丝痛楚,但随即抬头,目光锐利, “我林维庸一生治学,秉持‘独立之精神,自由之思想’,所研所学,无非是想为这民族文化留存一丝血脉。 若说这是‘孝子贤孙’,那我所孝所贤的,是这脚下土地五千年的文明,是这文字间蕴含的民族魂魄。而非某个高高在上的偶像!” 他的反驳引来了更激烈的围攻,没人听他辩解,只有口号声此起彼伏 “打倒林维庸!”“砸碎封建文人的硬骨头!” 会议结束时,他被当场宣布:停职审查,隔离反省,接受“学习班”改造。 他那些视若性命的藏书、笔记、手稿,被粗暴地封存、抄走。 “学习班”设在教学楼底层一间阴冷潮湿的废弃储藏室里。窗户玻璃破损,用木板胡乱钉着,寒风嗖嗖地灌进来。 第(2/3)页